出走半生，归来仍是农民——巩义收麦有感

“夏满芒种暑相连”，古人普遍的农业智慧，放之于广袤的华夏大地，也难免显示出差异的特殊性。就比如在我的老家——黄河之南、嵩山之北的巩义小山村，小满刚过，收麦的农忙活动就陆续开始了。

原来我已经有差不多十几年没有见过家乡麦子成熟的金黄色了。山区的麦田不像平原地区农田那般一望无际，相反它们“见缝插针”，用一句不算恰当的诗句形容，就是“远近高低各不同”，更显示出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。

关于小时候农忙的记忆，可以用“浩浩荡荡”来形容，再具体点来说，就是家家户户、成群结队、送水送饭、热情洋溢。那个时候的农民是纯粹的农民，传统的农业税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，退耕还林政策还没有出台落实，土地是格外珍贵的资源，无论多贫瘠的山坡，亦或是再崎岖的沟底，都不能幸免于农作。那个时候似乎格外辛勤忙碌，可日子仍过得普遍清苦。

后来大部分人都进城打工，很多农田也都退耕还林或者荒废了，仍然坚持种地的人不多了，祖辈相传的农耕技术，也大有失传断续的可能。

我家现在仅存门口的半亩地，始终见证着农耕文明的传承。怎么说呢，在早已实现农业现代化的今天，受地形所限，我家的麦子仍然是母亲用镰刀一绺一绺亲手割的。虽然我没在家参与其中，但我仿佛仍能看到记忆中那熟悉的操作流程：先手抓起一大把麦子，割完分成两绺，然后将麦穗互相缠绕，拉出一条“麦绳”来，接着便大把割麦、堆积，最后再用力将“麦绳”拉扯、捆绑好，就完成了一个丰满的“麦个儿”。

小时候，将大人们捆绑好的“麦个儿”抱到路边的架子车旁，便是专属于孩子们“力所能及”的分工。彼时最“耿耿于怀”的回忆，就是将“麦个儿”从沟底的地里，往大路上“搬运”的经历。且不说“路极狭，才通人”，只感觉每趟都像爬山般遥遥无期，让那时的我发自肺腑地“不喜”种地。

可长大后，可能是常年不在家的缘故，不仅时常对家乡心生眷恋，就连对农事劳作，竟也生出由衷的亲切来。于是每次短暂的回去，竟然也都会自然而然地接过家传的“锄镢锨镰”，“怡然自得”地在地里的挥洒起来。昨天在家一天，便连忙跟母亲一起完成了玉米的播种——挖坑、浇水、撒种、盖土，还是小时候熟悉的“配方”，也许跟2000多年前古人刚开启铁器时代时的耕作手法也相差无几，历史在这一刻，仿佛闪现了刹那间的具象。

路过的乡亲寒暄之余，也大都调侃式地“感慨”，说如今像我这样愿意种地的年轻人不多了。我只能半开玩笑的回应，再不接班以后就彻底没人种地了。他们不明白，种地对我来说，其实是种治愈，那参差的麦茬之间，始终安静陪伴着的中华田园猫、犬，所带给我的久违的宁静与平和，几乎是不可能在外面的世界所感受到的。

“出走半生，归来仍是农民”，也许这便是家乡带给我的与生俱来、无法割断的乡土情怀。（作者：世乔）